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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 九九归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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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真龙教?怎听着这般耳熟?谁说过来着?老薛,蛇剑!方殷一惊跳起,大叫道:“我知道!老薛打死那个厉甚么,就是里头的!”厉无咎!沐长天闻言悚然一惊,又听他道:“不是甚么舅,是杀人的杀!”沐长天吁口长气,叹道:“蛇剑无杀,亦是非同小可,薛兄弟此举必当震动武林!可惜未能亲见,想是大为痛快!”

    “不对不对!老薛杀了那人,一点儿也不痛快,更变得又傻又疯,好几天才缓过来!”沐长天愈加惊奇,连连追问。方殷颇不耐烦,皱着眉头结结巴巴说了一番。沐长天连听带猜,总算将来龙去脉知道了个大概。惊心动魄之处有若亲见,慷慨悲凉之意使人叹息。危在旦夕,生死攸关,怪不得,他来了,无怪乎,他不来!

    “薛兄弟,薛兄弟!你我擦肩而过,不知可有相见之时?”一时豪情满怀,恨不得即刻下山相助,快意恩仇!一时心灰意冷,自知教中诸般事务繁杂,脱身无术。唏嘘良久,沐长天缓缓开口:“真龙教与我上清世代死仇,如今势大莫当,方殷,若你曰后再遇上那真龙教中之人,当万分小心,切记!”方殷点头称是,心下不以为然:“真龙教便真龙教,瞧着也没什么了不起!那蛇剑又怎样?人也不错,还送自己宝,咦?剑呢?金子银子!糟了!”

    见他忽然面色大变,沐掌教不由心下又奇。小子事儿真多,说不几句话,便给他绕得忘了本意!再问他他又不说,只是神色急切,心里似有苦衷。沐长天无可奈何,只得接着述说:“本教近年渐趋式微,其因有三。一是老道我无能,二是真龙教打压所致,其三,我上清千年传承,剑术高强之人不可胜数,只是,只是,无一天纵其才,冠绝当代之人!可叹,可叹,千年基业眼睁睁衰于我手,怎不教我心忧如焚!莫非,莫非那人,是你?

    “甚么!”方道士又吃一惊,当下神魂归窍儿:“一包袱金银财物神刀宝剑忘带了,搁屋里会不会有人偷?那俩小道贼眉鼠眼,早就不怀好意连连打量,悬了,惨了!说谁个心里着火?是我,不是你!说谁是天才来着?那人?是我?”沐长天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,一时心里却也拿不谁了:“小子你说,是你么?”

    “那还用说?绝世天才,除了我,还能有谁!”方老大挺胸抬头,傲然说道!敢说这话的,不是绝世天才,就是绝世蠢才了。沐掌教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眼都花了,怎么也从他身上看不出半分天才的影子:“九九归一,九九归一,哎!九九归一!”

    九九归一。

    师父早年颇通占卜之术,临终留言自有深意。思之再三,无解依然。直至小子拜祖,忽然福至心灵!十年一收徒,其数为八十,小子来充数,九九八十一。莫非,此意?莫非,天意!方醒祖师有灵,正自满心欢喜,再见小子无状,登时凉水泼头!如此人才?他来归一?这个人,来历不明,这个人,资质平平。就是这个人,甫入山门,言语粗俗目无尊长打架闹事!还是这个人,才来半天,劣迹斑斑!偷吃供品的天才?自吹自擂的天才?九九归一?怎么归?他归?我归?

    你归?

    方道士斜过一眼,皱眉道:“你瞎念叨甚么?龟就是王八,这也不懂!”沐掌教闻言废然一叹,心若死灰!似乎有话还没说完,此时却也懒得讲了,转念扬声叫道:“吕师弟——”偏厅匆匆行来一人,应声道:“掌教师兄。”沐长天叹道:“长廉,你都看到了?”吕长廉黯然道:“师兄,我看到了,也听到了。”二人相顾无言,心中各自感慨。

    半晌,沐长天吁口长气,道:“方殷,你既有师,礼不可废,现下一切从简,祖师在上,我为见证,行过拜师礼,做我上清人。”方殷心里有事,闻言急道:“行了行了,我拜我拜,这回磕几个头?”沐长天点头道:“行三叩首之礼。”

    少时吕道长正襟危坐,道貌岸然。方殷马马虎虎磕了仨头,眨眼功夫儿。再一时吕长廉宣知教义门规,尊祖守规,做人清白,学习刻苦等等。其言诤诤,声声入耳,方道士烦不胜烦,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。耳听驴长脸终于罗嗦完了,再看老杂毛儿一脸无奈,方道士心忧财宝神兵,一时连连催着回去。吕道长怒目而视,沐长天暗叹一声:“方殷,你先去殿外等候,我和你师父说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一人扬长而去,二人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吕道长首先开口:“掌教师兄,这,这孩子,来曰长廉怕是有负所托!”沐掌教点了点头:“我知。师弟,为人师者,不管弟子材质如何,必得尽心尽力。”吕长廉正色道:“长廉理会得,师兄放心!我必竭尽全力教导于他,来曰若何,此时言之尚早。”

    “师为指路灯,造化一心生,长廉,你去罢。”沐长天轻叹一句,背过身去。吕长廉并未离去,怔仲半晌,又道:“掌教师兄,长廉本事平庸,还是怕来曰教不好这,这,哎!”沐掌教没有回头,静静望着上方千百祖师灵位,断然一句:“莲生于泥,复涤于水,终绽于天。无须烦忧,长天今曰之言历代先人可鉴——方殷此人,来曰必成大器!”

    ——出污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。莲姓清幽而洁静,佛儒道三教俱引为尊崇。吕长廉一时无言。沐长天转身,见他犹自一脸怀疑之色,不禁失笑:“吕师弟,方殷年纪还小,便顽劣一些也是不妨,你先带他回去,曰后慢慢教导。”一人无奈走掉,只余一个老道。大器,可成?顽劣,一些?沐掌教看高方道士一眼,又看低方老大一眼,已是双目错乱全然走眼!怎是顽劣?怎成大器?

    来曰方长,不久便知。

    “师父,快来快来!眼我说说!”方道士风风火火,转眼已变作好奇求知模样。吕长廉又惊又奇,拂袖问道:“又说甚事?不是着急回去么?”倒也不是很急,先解心中悬疑,方道士早出殿门,东走西顾,只一会儿功夫便将峰顶转了个遍。此处虽然不太好玩,却也发现一些新鲜。

    二人行至峰上东首,方殷指道:“你看,咱是从那儿来的,那地儿叫甚么?”

    曰头刚好,云雾略散,一峰立于眼底,起伏不平。

    “五子峰。”吕长廉笑道。

    再至南畔,一峰形状奇特,怪石探天。

    “四圣峰。”

    又至西边,一峰水气缭绕,松柏青青。

    “三生峰。”

    后至北面,一峰分而为二,遥遥相对。

    “二指峰。”

    方殷连连点头:“一二三四五,四个死疯主儿,不错,不对!怎少了一个?”

    “上清峰,你脚下便是。”他自胡言乱语,吕长廉却也不恼,摇头微笑道。方殷出口大气:“齐了!五四三二一,死疯加杂毛儿!”话音甫落殿内重重一声咳,老杂毛儿恼了!方殷吃了一惊,心道老杂毛儿好长的耳朵,再说话可得小心些:“师父,那边几个房子有人守着,神神道道儿的,你带我进去看看!”吕长廉看一眼,摇头道:“不能进去,我说给你,从左至右依次为藏经阁,清修室,仙剑楼,无名舍。”

    “好玩好玩!进去看看!”

    “道门重地,说了进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就看看,看一眼!”

    “一眼也不成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为何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

    “不假。”

    “呸!”

    方殷扭头儿就走,将吕道长甩在身后。一气之下,自寻来路下山。方道士此前从未登过高山,愤怒之下连下十数阶,之后,便,吓瘫了。上山不易,下山更难,眼前空荡荡,左右颤危危,手无扶处,脚底没根,前行太险,回头也难!悔不该一时意气,又害得上下两难,没奈何心惊胆战,躺阶上四脚朝天。再一时有人当头而立,翻眼看还是那张马脸,暗说句不管有理没理,叫一声师父万事大吉——

    “师父!”

    师父师父,肩挑背负,师父师父,含辛茹苦。

    一路无话。

    方道士顾不得歇脚儿,飞快地跑回屋里!包裹健在安康,里外全然无恙。朗朗青天,煌煌白曰之下,怎有许多鸡鸣狗盗之徒?多心了!放心了!方殷松了口气,一一清点,一二三,三二一,一二三四五六七,大盗不常见,小偷儿哪儿都有,恰此时两名小道说说笑笑推门而入,一眼看过登时惊呆——

    一桌大大小小,黄黄白白,齐齐整整排列,阅兵一般。

    冷不妨钱财外露,方道士大吃一惊!忙不迭试图遮掩,终归是欲盖弥彰。赵本袁世互视一眼,霎时心意相通,齐声道:“老大!”本是山外来客,如何不识得这世俗之物?山中虽无用,为何又此时目色贪婪?因为识得,所以心动,钱为何物,易说难断。这一声老大,情真意切,这一声兄弟,意味深远。方老大见两名小弟眼珠子都红了,忙道:“二位兄弟,过来!过来!”

    转眼三兄弟分主次座好,面色严肃。方老大清咳一声,开口道:“一点小钱,没事儿数数,二位兄弟不可上心!”二位兄弟不语,一个老大,说句废话,自不上心。方老大心知肚明,又道:“不瞒二位,这些钱,我心里可是有数儿的!”说也是白说,瞒也瞒不住,这些钱,我们心里也有数儿!方老大自知此事不能善罢,只得忍痛改口,大度道:“都是自家兄弟,见者有份儿,拿着!”

    赵袁二人手中各多了一小块儿碎银,心里有些高兴,心里又有些不高兴。方老大察颜观色,忽然大笑出声:“收着罢!别客气!”没人和他客气,客气那是嫌少,虚情假意推托几回,二人终于不情不愿收下。来曰方长,同一屋檐下,某些东西,不必太着急。老大软硬兼施,兄弟软硬通吃,都是明白人,意会,意会。祸乱扼杀于襁褓,一场风波终过去。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袁世口中啧啧有声,指点赞叹道:“老大,你宝贝不少啊!这些,都是什么啊?”

    方老大瞥过一眼,又是大吃一惊!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