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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三章 死心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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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叶不住在尚武院,虽然云乘风为他安排了尚武院中最好的房子。

    他只是进那院子看了看,到目前为止这房子里唯一属于林叶的私人物品,就是那一袋草纸。

    林叶是一个很懂得放权的人,尤其是当副手在专业上比他更强的时候。

    比如,契兵营的练兵。

    封秀是真的优秀,而且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曙光,他当然知道自己盼不到林叶死,但他知道林叶一定会爬的很快。

    那天,在契兵营的草料场,封秀主动找到林叶。

    他对林叶说......我不会和你再斗下去了,我觉得盼着斗赢你,不如盼着你死来的实在些。

    他说,我已经明白了自己只是一口锅,一个替死鬼,一把别人借刀杀人用的刀。

    他还说,我这样的人,没那么聪明,但也没那么笨。

    林叶对他之前的话都没有否定,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林叶看了封秀一眼。

    当然,也是没说话,可看这一眼,差点把封秀看急眼。

    封秀说,从今天开始我认认真真的做契兵营副将,好好的练兵,谁也不能再利用我。

    林叶说,那我万一就是想利用你替我练兵呢。

    封秀说,到时候兵都是我练出来的,你也就没有实权,难道我还不能把你架空?

    林叶说,我总算知道,你为什么会被从歌陵调到北疆来了。

    封秀问为什么,林叶说因为你实在。

    有些时候,不对,是大部分时候,说一个人实在,和说一个人傻是一样的意思。

    若封秀真的能在歌陵混的风生水起,身为兵部官员,他可能会被调派出去,但一定不是调派到契兵营。

    真能风生水起,随随便便调到任何一支正规军中做将军,那还不是前途无量?

    他就是个兵部的小官,还是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小官。

    有封秀练兵,林叶其实在不在契兵营都没多大关系。

    至于封秀说的,他可以把林叶架空......他能说得出口,就说明他办不到。

    封秀还说......你很快就会拥有更多,但我觉得,契兵营大概就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站了。

    回到家门口,林叶看到不远处那辆粉色马车,他就忍不住开始心里微微发颤。

    小姨派人去找他,让他回家里等着,林叶从那一刻就开始准备措辞了。

    才进门,就看到小姨正坐在板凳上和子奈聊着什么。

    林叶一进门,子奈就忍不住叹了口气,起身道:“小姨,我先回屋去了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问:“回屋做什么?”

    子奈:“我怕溅我一身血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笑起来: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林叶乖巧的走向拓跋云溪,乖巧的堆起笑脸:“小姨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别装。”

    林叶:“是......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林叶:“转过身来。”

    林叶转身后,拓跋云溪又看了看:“翅膀呢?”

    林叶:“翅膀硬了,自己飞走了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道:“果然是硬了,手伸出来。”

    林叶把手伸出来,拓跋云溪把早已准备好的竹板拿在手里,朝着林叶掌心就打了下去。

    竹板在距离林叶掌心还剩下大概一指宽度的时候停住,因为那竹板被子奈抓住了。

    拓跋云溪看向子奈,问:“心疼你哥?”

    子奈扬了扬手,把拿着的罐子展示给拓跋云溪:“洒点盐再打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。 这妹妹,真会疼人。

    子奈一脸认真,好像是真的打算这样做。

    拓跋云溪却忍不住笑了起来,想着这小丫头竟是学会了以进为退这一招。

    假意说撒盐,实则是想让拓跋云溪心疼起来,这样她哥就免于被打了。

    拓跋云溪笑道:“子奈,你先等一下,我把他手心打出血后,你再撒盐。”

    子奈:“啊!”

    片刻后,子奈伸出手:“要不,小姨你打我的手吧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打你怎么行呢,你又没有犯错,最多......一人一半。”

    林叶:“小姨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唔,那先说说,你哪里错了?”

    林叶:“不知道,但我肯定错了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一瞪眼:“跟谁学的这么渣?”

    林叶:“啊?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把竹板放在一边:“解释吧,如果解释不通,我把你们两个都手都打出血。”

    子奈:“真打啊?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当然是真打。”

    子奈立刻站到拓跋云溪身边,手指着林叶:“快解释!”

    林叶叹道:“北野军的那些人,再优秀,也不可能帮我做些什么,他们是大将军的兵,现在是,将来是,活着是,死了也是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那些纨绔子弟,你就有用?”

    林叶:“有用,可以搞钱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你很缺钱?”

    林叶道:“我不缺小钱,缺大钱,契兵营归地方管制,但现在府衙都没有人了,府衙也穷,契兵营的武器装备,着实是差了些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想了想后说道:“你想让那些尚院的人出钱,帮你把契兵营的装备换一茬?”

    林叶道:“不止是武器装备,还有战马,契兵营加起来一共只有不到三百匹马,不是老弱就是病残,兽医说,三百匹马,得有七百种病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憋着笑问:“契兵营不需要骑兵,你想要战马做什么?”

    林叶:“搞钱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眼睛又眯了起来:“你想从尚院搞钱,装备你的契兵营,装备好了之后,再用契兵营去搞钱?”

    林叶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来一份地图,打开指了指:“契兵营的屯田,在大玉最北边,和冬泊接壤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圈:“这一代,是冬泊南疆,都是游牧部族,马贼横行,富得流油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恍然大悟:“归根结底,你是想练兵。”

    林叶笑了:“契兵营放在云州城里,永远都只是维持一下治安罢了,拉出去真刀真枪的去练一练,以后真用到的时候才能好用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这不是你真正要做的事,你到底图谋什么?”

    林叶道:“先让契兵营的人适应一下,冬泊人的打法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不再说话,沉默了好一会儿后,忽然间反应了过来。

    她问:“你想送给人一份大礼?”

    林叶道:“是的,小姨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你又怎么能确定,这份大礼你能送的出去?”

    林叶:“我见过天子了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还有呢?”

    林叶:“我见过天子,这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又沉思了片刻,点了点头:“如果你赌对了,那你能得到什么?”

    林叶:“退路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:“你才刚刚开始往前走,没有走出去多远呢,你就开始想退路了?”

    林叶:“小姨,我不需要退路。”拓跋云溪再次沉默下来。

    林叶说:“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,大概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,甚至可能只有半年,所以契兵营必须尽快练出来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点了点头:“那就照你想的去做吧。”

    她看向林叶的眼睛:“伸手。”

    林叶把手伸出去。

    拓跋云溪拿起来竹板,在林叶手心里使劲儿打了一下,子奈都心疼的一闭眼。

    拓跋云溪道:“知道为什么打你吗?”

    林叶摇头: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拓跋云溪道:“因为你刚才说的,你不许要退路这句话。”

    说完后她起身,背着手走了。

    子奈好奇的问林叶:“哥,小姨说你赌的,是什么?”

    林叶抬起手在子奈脑袋上揉了揉:“你还小呢,等你再大些,我再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子奈:“嘁......又是这句,你还小。”

    一个时辰后,码头。

    林叶坐在那给庄君稽诊脉,庄君稽的脉象越发平和,这让林叶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从庄君稽突破到武岳境之后到现在,算算看已经过了一年。

    林叶的药酒,终究还是起了作用。

    庄君稽问道:“我最近繁杂事太多,没去检查子奈功课,她的剑法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林叶回答:“棒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林叶:“我说的是,子奈用的不是剑,是棒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......”

    林叶诊过脉后,指了指他带来的药酒:“我略作了一些调整,用法用量倒是不用变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林叶:“你最近好像不大对劲。”

    林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下巴:“你是看到我胡子越来越多了吗?”

    庄君稽瞥了一眼,林叶的下巴上确实有了些许的胡子,其实也还算不上是胡子,最多算是才发芽的胡子。

    他对林叶说道:“你让楚淡容和楚定从,帮忙训练一批人做玉羽成匆的贴身护卫。”

    林叶:“是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道:“所以,你是在为把玉羽成匆送回冬泊做准备?”

    林叶回答:“是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你是觉得,大玉天子已经容不得现在的冬泊国君。”

    林叶道:“玉天子抓了谢夜阑,抓了冬泊右相泰亭厌,所以这事就已经很明显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冬泊国君以为帮谢夜阑谋害天子,谢夜阑做天子,他就能得更多好处。”

    林叶:“谁做天子,他都得不到更多好处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点了点头:“是啊,他又怎么可能从大玉得到好处......最多,换个天子他能少出一些也就罢了。”

    林叶道:“他察觉到天子可能要废了他,换上更懦弱的玉羽成匆,所以他想反击,玉天子想杀他,那他就杀玉天子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所以他真的快死了。”

    林叶道:“庄大哥,如果,将来有一天,玉天子也觉得我是威胁了......我希望,你们能有一个去处,这些话我不会和师娘说,不会和师兄弟们说,也不会和子奈说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林叶笑了笑。

    他说:“冬泊那边其实还可以,生活起来比在云州要舒服些。”

    庄君稽:“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为什么。”

    林叶回答:“因为我死心眼。”

    他端起茶杯,闻了闻这人世间的茶香。

    他说:“改不了的死心眼。”